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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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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整整小了他十歲,整整小了他十歲……

竹林風起,這悶熱的天氣,走進竹林,就好像到了秋天一般,漫染恍惚地走進竹林裏,聽著頭上沙沙的風聲,她躲在竹子裏,腦子來回地,就是那幾個字:她小了他十歲,她小了他十歲……

她今年十一歲,她還是個孩子。

她還記得多年前,第一次見他,他少年十足,傾國傾城,帶一身仙氣,那張魂牽夢縈臉上,是她熟悉的樣子。

她覺得她見過他。

好像,這一世,就是為他活的一般。

她不知道,就算為他活,也不一定要嫁給他,更何況,他不一定會喜歡她啊……

君生她未生,她生君已老……

漫染突然害怕地蜷縮著抱著自己的腿,倚靠在竹子上,吸了吸鼻子,淚就落下來。她要活著,活著做什麽呢?

難道就為了做他府裏的花奴?

她很多年沒再見過他,難道就只記著記憶裏那張臉,在這裏孤獨終老?

她才十一歲,她為何如此多愁善感?她為什麽已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

日頭西斜,竹林長得茂盛,在竹子根處,仿佛終年不見陽光,但依然生長得繁茂依然,天都暗下來,身上有絲絲涼意沁出來。漫染醒過來,揉了揉眼,吸了吸鼻子,她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四處連燭光都沒,起身撞上竹子,才想起她不知為何地走到竹林,然後哭了,最後哭累了睡著了……

她敲了敲腦袋,歪著頭記起來,王爺要娶王妃了……

心情又落下來,她穿出竹子,轉眼看到了處孤僻的庭院,窗上竟然有燭火閃耀,她心裏一顫,慌忙走出竹林,飛奔地往住的地方跑,這裏是她熟悉的地方,她跑出君子林,便從後門進了她住的院子,院子裏有嚶嚶哭著的聲音,還有小蓮安慰的聲音:“別哭了,她呀,肯定不小心迷路了,畢竟她只識得這裏和簌園的。如果一會還不回來,我再和你去找。”

鳳羽淚眼迷離地擦著臉頰:“小蓮姐姐你最好了。”說完撲在她懷裏,然後看到了小蓮身後一臉歉意的漫染,松開小蓮,驚喜地喊:“姐,你回來了?”

漫染假假地笑著,“對不住鳳羽,我迷路了。”

小蓮一臉地厭惡:“迷哪了?好意思,人家小鳳羽可是為你擔心了一天了。”

漫染拉住小蓮的手,討好地笑:“小蓮姐姐,我能有什麽好擔心的,鳳羽是沒離開過我,怕是嚇了一跳,沒事啦,你快去休息吧。”

鳳羽點頭,推著小蓮姐姐往她屋裏走:“是啊,小蓮姐姐我沒事了,改天出去給你買首飾,來謝謝你今天一直陪在我身邊啊。”

小蓮笑了:“這還差不多。”轉頭對漫染說:“王府大,你下次迷路了問個下人就回來了,別總不愛說話。……唉,記得啊,鳳羽今天和我睡呢。”

漫染重重地點頭。轉身往自個屋裏走。

鳳羽跟著進來,“姐,你今天怎麽了?”

漫染搖頭,心虛地問:“今天簌園那裏?”

“你知道王伯的,你從沒休息過,他就當給你放假了,說你不舒服,明天也不用早起去。最近這兩天沒什麽事的。”

鳳羽說完,把蠟燭點染,看著一臉倦容的漫染,心微微一疼,說:“姐,我去燒洗澡水。一會我燒完了,今天去和小蓮睡,小蓮好像來月事了,說是我們也差不多要來了讓我過去教教我。”

漫染想著她倆除了娘外也沒個知心的人兒再教她們這些,鼻子一酸,點了點頭。

鳳羽出了門,幫漫染關了上門。

漫染從床上下來,打開那扇破爛的櫃子門,從一直珍藏著的小小舊棉衣裏,摸出一個東西,拿出來,放在燭火下,出神地瞧著,那是一個白玉簪子,是她娘唯一留給她的遺物。

鳳羽曾說這是她娘知道有她的那天,她爹爹送給漫染的。

爹爹?

季,季重巖……

漫染蹲下身靠著床架,季重巖,季重巖,他是別人口中說的那個官嗎?……

門‘吱’的響聲,漫染麻木地轉過頭,看到鳳羽濕著手,褲擺上也是水,額頭上是細細的汗,她望著怔怔望著她出神的漫染和她手裏的梨花玉簪,低低地喊了聲:“姐,你是不是想娘了?”

漫染緊緊地攥住琉璃雪白的玉簪,怔怔地望著鳳羽,淚,就流出來,鳳羽把盛著熱水的水桶放下來,走了兩步,到漫染身邊,拍著漫染的背輕聲說:“姐,我們找個時間去看看娘吧。”

漫染除了每年的祭日去外,連清明時節也沒去看過娘,她低下頭,小聲地尋問:“可以嗎?”

鳳羽拍著胸脯保證:“姐,放心吧,這兩天我就找個時間,好不好。”

漫染淺淺地笑了,嗯了聲,便把玉簪放在蠟燭旁邊,走到門口說:“我來提熱水,你去找小蓮姐姐吧。”

鳳羽也不答話,從袖口裏拿出在地上撿的花瓣放進木桶裏,漫染提著桶把熱水倒進去,五顏六色的花瓣就飄在了水上。漫染轉身走到門口又問:“今天和我一塊洗澡嗎?”

鳳羽坐在家裏唯一的一個凳子上,面對著床邊那個櫃子上的模糊破舊銅鏡一邊解頭發上的辮子一邊應著:“不了,我去和小蓮姐姐洗吧,她剛才還和我說來著。”

漫染點頭走了出去。鳳羽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尤其和那個小蓮姐姐,她大鳳羽五歲,所以看著長相精致嘴巴又甜的鳳羽,她挺愛帶著她一起玩的。

等漫染把第三桶水倒進木桶裏時,鳳羽人已不在屋裏,銅鏡邊只放著她解下頭發的兩根綠色和一條紅色的頭繩。漫染呼了口氣,又一口氣往桶裏倒了幾桶溫水,然後把唯一的一根辮子上的頭繩解開,披著及腰的黑發,脫了粉色的衣裙,便往飄了一層花瓣的桶裏一鉆,看著燭火,她怔怔的,又起身把蠟燭吹了,靠著窗外接近門口的宮燈,黑色的大眼睛,清澈的滴出水來,她把整個身子都進水裏,憋著氣,然後再探出頭換氣,這樣來回幾次,她就煩了,伸出手拿出放在桶沿的白色幹布擦了擦頭發,便雙手扶著桶沿,望著小小的窗外,窗外有一根她在簌園移過來的牽牛花,好在這牽牛花並不算簌園裏的名貴花種,因此,在靠近簌園很近的這個小屋裏,沒人去除她窗邊的牽牛花。

正在她出神的時間,有個黑影粗魯地推開門然後再關上,漫染嚇的站起來剛要叫就被那人發現了,他顯然楞了楞,不想這個小黑屋還有人住,他伸開手點亮了房間裏的蠟燭看著又重新躲在木桶裏的漫染,漫染借著燈光看到一身黑衣連面容也被黑布遮住的男子,張開嘴剛要說話,他便行動迅速地把她的小嘴捂住,輕笑:“乖一點,才不會死。”

漫染聽到死嚇得大氣不敢出,重重地點頭,瞪著大大的眼睛,祈求地望著他,眼睛裏很快就溢出了水,他小心地松開她的嘴,打量了下屋子,輕佻地笑:“小姑娘,在下有個請求,你答應也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可行?”

漫染扭過頭看著窗外,心裏鄙夷地想,這人說話真有意思,不僅敢來宸王府鬧事,還想要殺一個手無縛機之力的小孩子。

他剛想要再說什麽,聽力異常靈敏地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個跳躍,就跳進了漫染正在洗身子的木桶裏。在漫染驚嚇得要跳出去時候,他一把攬過身無寸縷的漫染,捂住她嘴巴,在他耳邊低聲說:“救我,你不會死。不然,咱倆一塊去死。”他低低磁性的嗓音仿佛有魔力,漫染腦子嗡嗡的,他手慢慢放開漫染,漫染身子僵硬地坐在水桶裏,大氣不敢出,然後又一個推門聲,她擡眼,望見了熟悉入骨的人影。

楚景墨

他今天沒穿宮服,一身素白的衣服,更是把他襯的道骨仙風,隨意的黑發有一束淩亂地擺在胸前,似乎剛給人打鬥過,但衣服仍一塵不染,只是有些微微喘氣。他看到了呆在木桶裏的漫染,大大的眼睛一臉的震驚,更帶著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她站起來,輕聲喊:“王爺。”

她潔白的身子從水裏站起來,一頭黑發隨意地散著,垂到腰間,微微滴著水,他微微皺眉,一擡手,把跟在他身後的侍衛退出房門,卻看她啊的縮回桶裏,又突地站起來,紅著臉極平淡地說:“我還是個孩子。”

是,她還是個沒發育的孩子。

除了那雙清澈的眼睛讓她生出一絲嫵媚來,她全身上下跟個嬰兒沒什麽區別。

但他還是輕咳了咳,嘴角不易察覺地淺笑,然後利落地脫下白色外衣,走近她一步,幫她裹住小小的身子,轉身欲走,身後,低低輕輕地聲音響起來:“王爺……你……你看了我的身子,你要娶我嗎……”

他立在原地,僵硬的身子楞了楞,轉身,望著那張精致的小臉,大大清澈的眼睛,似乎沒有在開玩笑,而他也覺得她不敢開玩笑,但他卻不知所以地被她逗笑了:“你……不還是個孩子嗎?”

漫染看著他的笑,如沐春風,百花怒放,這世上,她娘總是說她的爹爹是個很美的男子,漫染沒見過,她跟著娘,一路從最南邊過來,見了很多的人,很多張臉,她都沒有印象,但是,見他第一次,楚景墨,她就知道,他見過她,並且,她知道他才是這世上長得最美的人。她為什麽要活著呢,就是因為這個人,她找了很久,終於找到的人。她甚至想,她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找到他,然後陪在他身邊。她這輩子,僅為此而活……

漫染想了想,繼續一本正經,聲音卻膽怯了:“再過兩年,就不是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往前一步,靠近漫染,然後走近她,問:“你叫什麽?”

漫染抿著唇,輕輕地說:“花漫染。”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並幫她關上了門,門後,漫染哭了……

木桶裏有個粗魯的腦袋伸出來,張大口吸了口氣,然後把黑色的遮著面容的布拿下來,起身一步走出桶外,然後把屋內唯一的凳子拿過來放在桶邊他濕著身子坐下來,然後把流著淚恍惚的花漫染按在桶裏,伸手去奪她手裏楚景墨的衣服,漫染回過神,死命地護著,面前穿著黑衣一身濕噠噠的俊臉笑了,有點痞子的笑著,松開手,任由那衣服讓她緊緊地抱著,咧著嘴笑著說:“花漫染?”

漫染聽到他喊她,別過臉,眼睛望著窗外。

他伸手好脾氣地把她的臉扭過來,強迫她看他那張美人臉,“本尊沒有楚景墨好看嗎?”

漫染就那麽隨意地憋了他一眼,甚至都沒好好看過他,就輕聲篤定地說:“當然沒。”

“那本尊也看了你的身子,不僅看了還摸了。”他好心地提醒著她。

漫染的臉白了白,想了想,垂著的眼睛望著他說:“我還是個孩子。”

“多大了?”他仍好脾氣好心情地問著。

“十一。”漫染覺得桶裏的水有些微地涼了,她已經救過他了,他怎麽還不走。

“果然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了。”他笑意更濃了,往她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磁性好聽的聲音啞著說:“想嫁楚景墨,你好像只是個丫頭,配得上嗎?”

這話,重重地傷到了漫染,雖然,這是大實話,她低下頭,拿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扭過頭說:“你是不是該走了?”

“想不想本尊幫你?”

漫染燃起了希望,擡著眼欣喜地望著那張不及楚景墨的俊美五冠,又立馬失望地說:“你是壞人啊,我怎麽能相信你。”

他呵呵一笑,“我是壞人,你才應該聽我的,這樣你才能保護你的楚景墨呵。”

這話,讓漫染一楞,卻第一次朝他笑了,望著他,只是笑。

他望著她,目光一呆,又恢覆痞樣:“叫我一聲師傅,我就教你。”

師傅?

漫染為難了,她第一次想找娘來問問,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咬著唇,十分為難地說:“我叫你師傅,你當真就不會騙我嗎?”

“對啊。”他拿著木桶邊漫染擦頭發的幹布擦了擦臉,然後靠著漫染耳邊聞了聞,輕笑:“好香,這麽想嫁人,不如師傅娶了你吧。”

他笑得燦燦的,明媚的如春日的陽光,很真誠,又帶著玩笑。

漫染被他這笑迷得七魂八素的,怔怔地說:“師傅。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有了武功,就可以保護楚景墨了。

他滿意地望著漫染,擡手,拍了拍漫染的頭,另一只手從懷裏拿出一個月牙白的玉佩,拿出漫染的手把玉佩放在她手上,作為信物,“好徒兒,為師改日再來尋你。”說完,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漫染望著開著的門,喃喃:“師傅,還不知道你是誰,叫什麽名字呢?”

門外,早沒了人影,只有草叢裏的蟲子歡快地叫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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